椒麻堂会

椒麻堂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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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影评-分集剧情

     正序

    椒麻堂会

    《椒麻堂会》是一部充满川剧元素的电影。影片通过描绘电影演员的生活,将他们的举手投足都化作了一幕幕川剧。这些表演充满了癫狂、苦涩和隧道,烟火气刺鼻。整部电影展示了百年的生活史,无论是大巨细小的事件,都在舞台上崎岖踉跄地展开。

    涉及部分剧透,未看影片的影迷请谨慎阅读

    仙品公号【暗的光】,欢迎大家。

    感谢组织,得以在开年初邂逅这部令我垂涎已久的口碑佳作。

    看完的第一反应是:当下想不到任何问题向邱导提问,且这部影片只属于大银幕。

    沉浸在画中影像三个小时,谢幕后依旧脑瓜子嗡嗡,于是我通过录音记录下来本次的映后对谈并梳理成文字,希望能够让我在清醒后能够再度重温当晚的如梦如画。

    Question:为什么影片叫做《椒麻堂会》?

    A:椒麻其实就是四川口味。堂会就是当年有权有势的人们请艺人去演出。堂会作为个体来说,我们一直都在参加时代的堂会,所以这部片其实讲的是文艺和权力的关系。

    总的来说,这就是一部四川口味的堂会戏。

    Question:从《大酒楼》到《痴》再到《椒麻堂会》,之前其实都是纪录片,是哪个节点导致导演会从纪录片转而拍摄剧情片,缘起是什么样的?

    A:起初我的纪录片更倾向于对人物肖像的刻画,以刻画时代的个体为主体。而《痴》开始了剧情和记录相结合的手法,到今天过度到剧情片,其实算是一种较为水到渠成,比较自然的流程。总的来说我的纪录片还是会更多的去讲历史,跟椒麻堂会里的讲故事去说书其实是一脉相承的。影片主人公邱福的原型其实是我的祖父,18年拍过短片《彩排记》,算是对于我祖父逝世20周年的小丑专场的一个演出,我在里面是生发了一个想去书写丑角人的表达意义。17年我祖父逝世30周年的时候,我父亲写了一本传记,让我给他画插图(邱炯炯是画画的),画完15个章节的插图之后我完全意犹未尽,我就觉得我该用《痴》衍生出来的方式去探索,继续去讲述一个关于我祖父的故事。

    Question:影片当中,扇子道具的意义是什么?

    A:扇子算是奇玩(奇特的玩具),扇子的作用其实不全是扇风,对于戏曲人和说书人算是一种“法器”,其实也是小丑的法器,拿到扇子时可以用它来做出很多意象化的表达,可以理解为醒木或镜头,它是一个很有利的辅助情感的法器。

    Question:邱导您好,您当初拍这部影片为何选择2D置景而非实景?

    A:首先,这本身是我对电影史的一种趣味的设计,引导我进入电影史或者说使我爱看电影的是早期的默片,而我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重构,然后吸收并尝试消化它们。其次是因为这是一部戏剧人的影片,棚拍环境也能够贴合舞台的表现,因为我是画画的,所以我对文艺复兴时期的祭坛画,那种浅景深的视觉表达都特别感兴趣,因此所有关于三维的,立体的,纵深的关于时间的面貌,我都希望通过风情长卷的感觉来展开,所以你看到的其实是一个观画的感觉,而且从实操上来说,我从《痴》的时候就选择了棚拍,因为可以在拍摄过程中不受干扰,完全当作一个个人创作,非常投入心力的去做,而且对于我来说,美术设计这方面我希望影片就像一幅立体书,漫画一样的人物在里面完成生活史。最后的原因就是现实的原因,我的影棚很小,实体就是一个废弃篮球场搭的400㎡的马戏布棚,拍摄范围十分有限。

    Question:在创作当中如何去维系表现手法与写实手法之间的平衡?

    A:所谓表现和写实之间,也包含叙事,我都有去把握一种“间离”,不是简单的沉浸在个体里然后去共情,而是我希望能通过“间离”,时不时的让观众可能会“跳”出来,去真正意识到一种观看的存在。例如我拍纪录片,并不是简单的去捕捉然后表现一个对象,我认为好的纪录片是能够发酵出镜头前后的一种人的关系、镜像的关系。由于这部片本身也不是很写实的表达,所以整个来说无论从声和画还是故事本身,都应该做到一种有机的契合。

    Question:为什么要选择阴阳两隔,平行空间的拍摄方式?

    A:我的影片有一个很大的主题就是在讲生与死的关系,在我的理解里这就是一种绽放式的表达,从一开始我就想做一个关于生与死的四川风味的流水席,所以影片中人物一直在生死,一直在虚晃现实,在台上台下,在跳进跳出。

    Question:最后的镜头是邱导您自己在喝孟婆汤,这个地方有何用意?

    A:第一,整部影片贯穿着向死而生的结局,大家都这样了,作者自己肯定无法独善其身。第二,作为给我祖父的影片,在情感浓度的基础上,我作为一个继承者,无论在血缘方面还是一位继承了小丑精神的作者,我去完成这样一个有继承意味的叙事闭环,更能体现生死是一种可以平等的东西。

    Question:为何影片中总是烟雾缭绕?虚实结合的手法表达了什么样的的含义?

    A:首先四川是雾都,其次也可以意象化的理解为画面中的烟雾是历史的迷雾,也可以看作是在表达地狱的地形风貌。

    这个要追溯到我为什么做剧情片,我个人的想法是我作为一个观众在代入,我想看到的都是来自于我自己对于电影本身的一些追求,我刚刚提到的间离,虚实,节奏等都诸如此类,我想这种表现方式可以把一部分观众代入一个与我们现实相比更加神似的荒诞感的世界中去。

    Question:在黄泉间的时间流速我能否理解为倒计时?

    A:你说对了,确实是倒计时,这其实算是故事的引导者,随着故事情节的推移,越能发现影片讲述其实是一个线性的东西,甚至结构上也可以理解为公路片,一步一步在黄泉路这种还留有灵魂和记忆的飞地往前走,走进忘川河,豪饮孟婆汤。

    Question:麻儿这个角色是如何设计的?

    A:创造麻儿这个角色对我来说非常有吸引力,我父亲主动请缨要演绎这个角色。麻儿拿着的凳子相当于扇子,就像麻儿的法器,因为麻儿比较矮,坐后面看不见,所以进入戏场就要去最前面,所以我就给她设计了一个小板凳,其实也象征了一种权力,后续凳子被搬走了,也算是对权力的过度做了一个象征。这部分放在坨儿似是而非的梦境里蛮合适的,一开始其实也拍了一些麻儿的后续桥段,但发现这个凳子作为麻儿的结束也是最好的。

    Question:祖师爷的设定是否有深意?

    A:来自于作品语法的基因,拍《大酒楼》的时候访谈长辈,我就让这位演员去补拍了一个在床上反打问话的镜头,看起来空间断裂,但我一直在做。他一直在我的戏中一直演非人的角色,类似图腾的含义。比如我拍我祖母的作品《萱堂闲话录》内会穿插他演丘比特的镜头,《痴》里面他也演了一个大boss的角色。第一,是一个喜剧手法,喜剧内雕塑乃至其他静态物品,其实是真人演的,有时候会突然动一下,在我看来这就是突然“间离”一下,会把你拉扯出去,是很好玩的很有意义的;第二,对我来说是一个比较自然的选择。

    Question:驼儿这个人物在影片里的意义是什么?

    A:驼儿这个角色在全片中是很重要的,影片讲的是小丑的故事而非小丑的个体,想表达的是小丑的群像,想做成一个群丑戏。每个人都可以代表一种小丑,例如成年的邱福脸上的严肃苍凉就是小丑的悲剧内核,其他人就是小丑的各种面向。而驼儿以及鸡脚神这两个总在阴阳两界穿梭的人物,其实就是典型的作者视角,在东西方各种文化载体中都会出现例如游牧诗人、弄神、神秘的老妇人等,作用是一致的。虽然驼儿和鸡脚神在戏里扮演的是丑角,但他们又总会跳脱出来,也呼应了“间离”的表现手法,我私自定义两位为“间离天使”,他们经常会跳脱出来面对观众担任一种说书的功能。与此同时驼儿甚至是一名失语的旁观者,游离在时代之外,他可以借鉴他的身体与目光,将游离感和旁观意识发挥到极限。驼儿(顾桃老师)和鸡脚神(薛旭春老师)这两个角色其实是为了两位量身定做的。由于顾桃爱喝酒,直接设定为聋哑人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此处有抖机灵的嫌疑)。薛旭春演了两个角色,一个是阴阳两界的服务员,一个是阿黑。薛旭春的人设其实跟影片内一致,服务意识爆棚且特别乐呵,在各个方面他都能跟顾桃形成一种含有叙述性且有作者视角的小丑的表演关系,比如一胖一瘦、一主一仆、一兄一弟、一夫一妻等类似寒山与拾得的关系。

    Question:密电码的桥段设计有什么深意?影片中人物走向黄泉路之后是否会成为亻长鬼?

    A:密电码是个体精神的最后体现,发电时宇宙里的元初的生命力得以绽放,最好的体现就是鸡脚神现出了原型并开始鸡叫,这就是个体生命最后绽放,个体在撒欢,这就是密电码的含义。可能个体很微小很卑微,但还是有那一股劲儿,类似于小丑的鬼脸。我是赞赏小丑的,小丑有微小个体里最桀骜的底色在里面,包括他的悲剧性与最后一个鬼脸,虽然小丑什么都改变不了,但只要还存在鬼脸,我们就不是亻长鬼。

    Question:影片里有很多合照镜头以及长镜头给到群像,影片里几个大合照有什么深意?影片内一前一后关于集体主义的讨论,是否有对照关系?

    A:有这层关系,在这个基础上它甚至存在一定的变化,正如之前所讲,我的影片内存在一些基因序列,我会用相同的景来呈现不同的时代。我用类似或相同的手法去处理相同的一件事情的时候会希望观众可以从中感受到这些画面表达意义的不同,包括两父子同时在某个生命中最关键的时刻飞起来了。我在制造一种基因的排序使他们变成一种叙述的有机体。

    Question:拍摄这部电影是否用场景顺序来拍摄而不是剧本顺序来拍摄?

    A:是按照场景拍摄的,我们的拍摄周期大概在3个月,但置景物料的设计与手工制作大概花了半年时间,就整个来说最大的难度是统筹,基本上都花时间在规制物料,整合物料上。

    Question:影片中对于女性角色的设定是否有深意或者其他特别的情感?

    A:我尽量在认真刻画所有女性角色,关于每个人物的孰轻孰重相信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比如我对桐花凤这个角色我花了很多心思,如何跟邱福建立一个夫妻之间的关系,桐花凤很要强,跟邱福两个角色一来一回,一柔一刚,恰好体现出了我想要的生命和日常的气场。

    Question:孟婆汤那一段“阿桂”的娃娃音设计是为什么?

    A:在我的设计起初阿桂就是在里面当服务员,但这个设定太实在了,再加上其实邱福马上要丧失记忆了,于是我就用这种似是而非的处理去勾起邱福的困惑,目前的设计是我觉得更加有力道的,比起直接运用阿桂本身的剧情表现力会更加强一些。

    Question:进入60年代时开始有人画壁画,有什么象征意义?

    A:驼儿神游也意味着建国后的世界就开始了,拱门上画宣传画就是一个很有利的标志。壁画的四种样貌(婴儿、幼年、少年、青年),其实也代表了阿黑那代人的四个生命阶段,也算是交代了那个时代背景。

    Question:“拱形门”这个形象在电影中经常出现,有什么深意吗?

    A:拱形门就是主人公生命历程中的地点,就是一个“码头”的概念/文化。同时拱形门也是乐山非常在地性的一个标志性建筑。几代人都无法解释的出现在同样的地点,从视觉上也算是一种基因序列,从元素中可以看到时代的流转与继承。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乐山汇集了三条江,本身也是码头文化的展现。

    Question:“托尔斯泰”在茅坑朗诵著作是否也有“间离”的意义?

    A:首先没有刻意去强调反差,在我的眼里这个地方是一个写实的表达。在50年代初,所有的喜剧演员对于苏派的东西都很认同,我只是如实表达了这段历史。同时,我也喜欢把历史的东西融入日常,于是选择了公厕。除此之外我也希望影片呈现给观众的除了间离还能有恰到好处的共情,他是一个立体的更加多元的体验,我个人不觉得这段历史离我们很远,它可能还在发生。

    Question:如何在手头紧的情况下去做出非常精致的影像作品?

    A:我每天都在对着剧本思考如何用一种举重若轻的方式去表达个体与时代的关系。第一版剧本出来很厚,直接类似拍摄指南,经过反复修改就省钱了(内容逐渐精简)。加上参与剧组的各位也都愿意花时间一起来通过各种途径来节省开支,所以最终低成本呈现出来的这个效果其实是有非常多的原因的,没办法一个个说明,感谢一起熬到包浆的各位。

    Question:对于导演来说,艺术创作更有快感还是揭露历史更有快感?

    A:表达都是有快感的,如鲠在喉时将它说出来了,快感就有了。

    Q:写剧本和拍电影,哪个更有快感?

    A:都很快乐!

    Question:有人把您跟韦斯安德森做对比,请问您如何看待这件事?

    A:电影史中比较影响我的人,例如费里尼、雅克塔蒂,他们的影像现在还在影响着我,我还在向他们学习。(其实摄影师应该背韦斯安德森这个锅,镜头摆的过正了!)

    Question:创作这部电影是否留有遗憾?

    A:这部片我看了有一万多遍了,诸多遗憾我都打算将他们留到下一部作品中去解决/呈现。

    个体终会绽放,向死而生,向暗出发

    漫步黄泉路,穿越忘川河,豪饮孟婆汤

    那又如何?

    那又怎样?

    最后的最后,

    “椒麻如果不看,2022年度十佳评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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