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属于我们》是一部悬疑电影,故事发生在1957年的法国巴黎。主人公安妮在哥哥的引导下加入了一个聚会,与特里和杰拉德相识。杰拉德是一位戏剧导演,正在排演一出莎士比亚的戏剧,但剧组遇到了经济困境。为了帮助杰拉德度过难关,安妮决定加入剧组。
然而,特里的男友胡安最近遭遇了不幸,虽然看起来像是自杀,但特里和安妮都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菲利普从美国逃亡到法国,他警告特里和安妮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重蹈胡安的覆辙。
在排演的过程中,安妮一直试图揭开胡安自杀背后的真相。电影通过悬疑的剧情和角色之间的关系,展现了人性的复杂性和人们对真相的追求。贝蒂·施奈德和弗朗索瓦丝·佩武等演员的出色表演,为电影增添了更多的魅力。
《巴黎属于我们》不仅是一部引人入胜的悬疑片,还通过对当时法国社会的描绘,展现了人们在困境中的努力和对自由的追求。这部电影让观众思考人性的复杂性和真相的价值,同时也为观众带来了一场关于巴黎的视觉盛宴。
在名闻遐迩的“新浪潮五虎将”中,雅克·里维特以其独有的神秘暧昧与文学质地影像,成为新浪潮运动中独树一帜的存在。他创作生涯长达一个甲子,然而作品数量却并不多,且大部分影片的时长都颇为挑战观影耐心,1958年开始拍摄的长片处女作《巴黎属于我们》长达141分钟,不过在他作品序列里只能算中流长度。
《巴黎属于我们》源于里维特不满于当时法国影坛的发行策略,宣称:“法国电影最缺乏的,就是甘于贫穷的精神。”但显然他自己也遭遇了这样的难题,拍摄两年因散漫无序曾一度面临缺乏资金而中断,而差不多同期开拍的《四百击》已杀青(甚至比新浪潮的开山作《漂亮的塞尔吉》更早开拍),后来夏布罗尔把拍《表兄弟》的胶片借给里维特,然后和特吕弗一起成为此片的制片人,才顺利完成此片的拍摄。特吕弗还在《四百击》中,特意安排小男主一家外出看电影,看的恰是《巴黎属于我们》,也算是侧面宣传。
神秘暧昧的氛围营造影片以法国诗人夏尔沛吉(Charles Peguy)的一句“巴黎不属于任何人”开场,让人联想到雷内·克莱尔1925年《沉睡的巴黎》中那个寂寥无声的静止城市,我们可以看到索邦广场、艺术桥和剧院的屋顶,看到熙攘街头的疏离感,以及无数幢大楼里蛰伏着的无穷阁楼与盘旋楼梯,这是一个巨形的阴暗迷宫,阴谋在酝酿,秘密在滋生,爱情在夭亡。
里维特一向偏爱裹以犯罪侦探片外衣,本片亦如是,以纯真女孩安妮无端被卷入调查西班牙青年胡安自杀之谜为主线索,从此卷入暧昧不明、语焉不详的迷雾之中,观众与女主同处局外人视角,始终无法触摸到事件最终的「真相」。在调查的推进中,完美验证悬疑是核心的新浪潮典范,这一特征我们在里维特其他作品如《秘密的阴谋》、《决斗》中均有体现,而自杀及其原因成为接近麦高芬的存在,即使在结尾尘埃落定的一刻,自杀的缘由仍被包裹在黑色迷雾之中。
虽然具有典型的悬疑核心,走的却是祛除戏剧化的表达方式,在长镜逡巡的审视下,层层人际关系得以逐一剥离,主旨不在于铺陈跌宕情节,而是淡化或隐去若干枝桠,大量的留白让事件始终停伫在欲言又止上,重在心理活动的流动与心理时间的绵延。这种风格在后来阿诺·德斯普里钦的作品中得到传承与延续,尤其以《哨兵》碎片式的多重叙事夹绕最为明显。而德斯普里钦的影像风格又与其心爱的作家帕特里克·莫迪亚诺的笔触不无接近,于是我们不难看出整个新小说流派和新浪潮电影的创作倾向与主轴——关于“寻找”和“失落”的母题,永无最终结局的非传统叙事,不仅是里维特/德斯普里钦/莫迪亚诺惯常的方式,也是整个西方现代文学纠结的永恒主题。
事实上,身份的飘忽、记忆的不确定、物化的描写、碎片信息传达的历史阴影、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脆弱、现实与回忆交织的紊乱,我们还可以同步联想到阿伦·雷乃的《莫里埃尔》与《去年在马里昂巴德》。政治底色在日常事件的覆盖下依旧闪现,左翼思想形态的浓重阴影,里维特在呈现历史大格局与表现文学意象的手法上,更接近“左岸”派,他对改编文学作品与加入戏中戏/剧场排演的执念,都意在描摹夜雾中的局外人与恐惧的浪荡儿,淹没在死一般寂静的巴黎。
人物关系的建构调度里维特的不少作品都注重人物关系结构的穿插与调度,如《六人行不行》中,演绎六人理论的微型世界,环环相扣成一个既封闭又开放的交际圈,六个“原子”各自拥有的能量与共同激荡起的涟漪,产生的作用与反作用力,暗暗遵循歌德所言的“亲和力法则”,最终各有结局,可见里维特在分配人际关系方面与场面调度均极具功力。在《巴黎属于我们》中,同样是这样一个人物的回环结构——以排练莎士比亚的《佩里克利斯》为中心,剧团成员分别承担叙事散点,如多棱镜般折射巴黎断层剖面。
胡安的自杀是源头,好友杰拉德与胡安前女友特里关系暧昧,被麦卡锡主义驱逐出国的美国记者菲利普·考夫曼与特里同属一个秘密组织,考量到安妮哥哥皮埃尔潜在的背叛可能,一方面怂恿安妮参与调查胡安之死,一方面又担心这个纯良女孩被牵连过深;而剧团负责人杰拉德在邀请安妮出演戏剧的过程中,两人产生了某种若即若离的好感。
这样一群人构成了精神上被流放的知识分子群体,彼时二战的阴影未散,法国与阿尔及利亚的战争如火如荼,巴黎正陷于被阴谋妄想覆盖的窒息之中。不惟是巴黎,菲利普遭受麦卡锡白色恐怖的荼毒,胡安疑似与西班牙长枪党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战后的苦闷彷徨让某些抱有理想主义的人联合起来,成立一个“美好集中营”。这个组织无疑是脆弱虚幻的,它产生的背景复杂,存在的边界模糊,拥有的成员不定,建立在阴谋与暗杀上,演绎着背叛与忠诚的博弈。菲利普接收到杰拉德危险的信息,也知晓与皮埃尔的关联,因此让安妮成为整件事的推动杠杆似乎是可行的。抱着“所有人都会死”之悲观信念的杰拉德果然难逃厄运,他是理想主义天真折损于虚无的典型代表。而被怀疑出卖同伙、遭到特里枪杀的皮埃尔实则是无辜的,幕后黑手是他们曾经的导师乔治斯恶意劝导引诱所致,与各方势力搏斗的杰拉德最终屈服于心死的孤独。
安妮愤怒地诘问特里,而特里一脸淡漠地回答:“我们都很愚蠢。”是的,这是个或许并不存在的组织,然而我们都为之付出了热情与生命,记忆如同幻想一般飘忽,真相并不存在,此刻,巴黎是虚拟和现实之间临界的模糊状态。巴黎属于我们,不属于任何人。